保卫灵隐禅寺
马大观(浙江大学62级铸造专业) 浙江大学校友总会网站
引 子
2003年4月中旬的杭州,阳和焕发,景物华鲜,茸茸之芳草连天,澹澹之烟波无际。西湖景区内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原浙江大学机械系铸造专业六二年级一班(简称“铸造62—1班”)的学友共20余人聚会杭州,欢度三年一次的同窗学友会。与以往的同学会不同的是,这次同学会除在安排上保留与当年授课老师们会面这个老项目外,还增添了参观教育改革后的新浙大校区、参观“红顶商人”胡雪岩故居等新内容。其中,最令人兴奋和神往的,是应“灵隐禅寺”的邀请,全体学友要参加由寺院方主持,有杭州市志编纂委员会、杭州市园林管理局等单位参加的一次别开生面的座谈会。
座谈会的主题是让我们——敢于顶住文革初期“破四旧”的狂风恶浪,奋起发动浙大数千名师生日夜护卫灵隐寺的学子们——共同追忆当年的壮阔场景。让这一段尚未载入史册的史实重现,为续写灵隐寺寺志和杭州市市志添上浓重的一笔。
座谈会在灵隐寺内的“大悲阁”厅堂举行。这个厅堂是灵隐寺的“接待厅”。厅堂布置得肃穆、庄严、典雅。“大阐宗风”的金字匾额悬挂在大厅的正上方。匾额下面挂着一幅释迦牟尼端坐莲座的彩色水粉画像。画像的前方设一香案,中间摆一尊释迦牟尼鎏金铜塑像。塑像的两旁是两盏长明灯(红色玻璃灯罩的台灯),长明灯的中间是一只香炉。香炉里的柱香烟气袅袅。整个大厅弥漫着馥郁、柔和的檀香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无欲无求的宁静之中。
坐在香案前八仙桌一侧的灵隐寺悟智法师(温州苍南籍)主持当天的座谈会。悟智法师面目清秀,举止温文尔雅,他毕业于中国佛教学院,是一位攻读佛学的硕士研究生。他柔声细语一通开场白后,座谈会正式开始了。原先寂静的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学友们争先恐后地发言。随着每个人的讲述和到会者的不断补充,37年前发生在灵隐寺那场轰轰烈烈的护卫寺院的场景活脱脱地展现在大家的面前。分明是“往事并不如烟”!
灵隐寺告急
1966年8月20日,北京打响了“破四旧”的第一枪。以中学生为主的红卫兵走上街头,张贴大字报,集会,发表演说,散发关于破四旧的传单——《向世界宣战》。
当天傍晚,挂了70多年的“全聚德”招牌被砸了个稀巴烂;“亨德利钟表店”牌子砸了;“顺昌服装店”的牌子砸了;位于琉璃厂的“荣宝斋”的橱窗贴上一张醒目的大字报,标题为“砸烂荣宝斋”。“荣宝斋”在劫难逃,命在旦夕……
8月21日,《红旗》杂志(1966年第11期)发表评论员文章《向革命的青少年致敬》;紧接着《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好得很》。社论指出,“我们为北京的红卫兵小将们的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欢呼!‘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红卫兵小将们以毛泽东思想为武器,正在横扫一切剥削阶级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灰尘……”
8月23日,北京街头的空气热燥、紧张得似乎要爆炸。有了《红旗》杂志和《人民日报》社论的呐喊、助威、怂恿和支持,首都红卫兵破四旧的行动更加疯狂。在“滚,滚,滚,滚它妈的蛋”的《造反歌》鼓舞下,一队腰扎皮带、头戴军帽的红卫兵少男少女,肆意横行在街头巷尾,他们的目光从店铺招牌转向包括历史文物在内的更加广泛的目标。当天,颐和园的释迦牟尼佛祖塑像被砸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连续滚动播放北京的红卫兵的“壮举”,红卫兵 “破四旧”祸水迅速向全国蔓延开来。
山东“武训墓”被捣毁,武训尸体被“游街”;哈尔滨著名寺院——极乐寺被捣毁;海南岛的“海瑞墓”被捣毁;河南洛阳白马寺被点火烧毁,价值连城的洛阳龙门石窟的无数小佛像的脑袋被砸得无影无踪……
就在8月23日当天,杭州的红卫兵也不甘示弱,雄赳赳,气昂昂,全副“武装”走上街头,向所谓“封、资、修”的所有目标开战。西泠桥旁的苏小小墓被扒平;乾隆皇帝御笔手书的“西湖十景”石碑被砸烂……名胜古迹和受国家保护的历史文物中,第一个遭殃的是建于公元1245年,隐于茂林修竹之中的黄龙洞。那个象征七百年前给久晴未雨干旱的杭州带来甘露的黄龙龙头塑像——“滴水龙头”,在红卫兵一阵猛烈的棍棒下分崩离析,葬入深潭之中。接着遭殃的是毫无设防的“净寺”……
杭州大学的个别红卫兵不甘落后,企图一鸣惊人,他们把矛头直指“岳王庙”。一张历数岳飞镇压农民起义等数条罪行的“声讨檄文”张贴在岳王庙的朱色围墙上,在一片呐喊声中红卫兵开始扫荡整个岳庙。出自历代名家之手的抱柱楹联和匾额纷纷被摘下砸烂或劈为薪柴。连“精忠报国”、“还我河山”等匾额和“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等楹联也未能幸免于难。红缨帅盔,紫袍金甲,足履武靴,其神态英武逼人的岳飞坐像则用绳索套住拉翻在地。转眼间,岳王庙大殿里面一片狼籍,惨不忍睹。
由于这些红卫兵手头没有适当的工具,他们对岳王庙里的石碑、石人、石马等无法下手,最终让这些珍贵文物逃过一劫(后来被岳王庙内工作人员深埋地下才得以保存下来)。
可能是因为时间过于匆促,岳飞和其子岳云的墓葬也未来得及破坏,红卫兵便匆匆离去。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岳王庙被砸,当时在杭城引起不小的震动。因为岳飞的功绩彪炳千古,他的英雄形象早已经根植于天下百姓的心中。鉴于当时严酷的政治环境,杭州市民们虽然愤愤不平,但都敢怒不敢言。
和全国各高等院校一样,当时浙江大学的广大师生响应党中央的号召,积极投身于文化大革命。本应该是放暑假的时节,却因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的烈焰刚刚被点燃,浙大的全体师生一个也没有走,准确的说,一个也不敢离开学校。数以万计的学生和教职员工自觉或不自觉地被拖入到这场旷日持久的运动之中。受媒体的煽动和蛊惑,师生们的革命热情日益高涨,整个校园像被人捅开的马蜂窝,疯狂、喧闹而且无序。
文革运动开始不久,浙江大学学校的领导权力已处于相对的真空状态。由于校党委对文化革命运动的不理解打压了革命群众被靠边站;取而代之的省委工作组也因落后形势,背离革命路线正处于进退维谷的困境。尽管整个浙大校园里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口诛笔伐声讨“四旧”条条罪状,但是在对待“名胜古迹是否属于四旧”这个问题上,浙江大学的学子们却比其他院校的学生们多几分冷静和思考。大家都怀着不同的心情和抱着不同的态度静观杭城红卫兵破四旧中的种种劣迹。
8月23日晚上,浙大校机械系铸造专业六二年级一班住校的学生主动集聚在一起,认真地倾听几个杭州籍同学介绍红卫兵在杭州城内破四旧的情况。当听到黄龙洞被砸,净寺被砸,岳王庙被砸的消息后,大家意识到形势的严峻。同学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了,会场是一片让人窒息的沉寂。根据当前红卫兵破四旧的势头,大家分析破四旧下一个目标一定会是“灵隐寺”。会场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接下来大家就“灵隐寺究竟是不是四旧”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尽管灵隐寺内有许多是属于四旧的东西,但是就灵隐寺整体而言,它不愧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是人类文化艺术宝库中的瑰宝,我们没有理由,也无权轻率地将它毁坏。这是在当时的客观形势下同学们最简单,也是最朴素的想法。最后有几位同学自告奋勇,决定明早先到远离学校的灵隐寺看看再说。
第二天(8月24日)清早,周城镐(杭州籍)和林成孚(平阳籍)同学步行穿越玉泉旁的杭州植物园向灵隐寺出发,他们在灵隐路洪春桥站搭上开往灵隐寺的七路公共汽车直达灵隐寺。
清晨的灵隐寺没有一个游人,气势恢宏的殿宇正沉浸在一片淡淡的晨雾之中,泉水的淙淙声和鸟儿的啁啾声把环境衬托得更加幽静。灵隐寺对即将降临的大祸毫无警觉和防备,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灵隐寺内的大部分和尚在文革一开始就已经被遣散,仅留下几个体弱的老僧守门,灵隐寺早就成了空寂的寺院。
天王殿是灵隐寺山门内第一重殿,此时正门紧闭,只有东西两边的侧门依旧洞开。周、林两位同学经侧门穿过天王殿,直奔大雄宝殿。巍巍的大雄宝殿,重建于清光绪末年,属单层三重檐式的建筑艺术风格,是中国寺院建筑中极有价值的历史遗产。只见大雄宝殿内没有香火,没有烛光,往日信众香客如云,烟火缭绕的景象荡然无存,大殿里面阴暗、冷清得近乎阴森。
结跏趺坐在三层莲花花瓣之上的释迦牟尼佛姿势依旧——左手放在左腿上,作“禅定印”;右手微举,拇指与中指成环形,作“说法印”。只是他原先那气韵生动、妙相庄严的容貌上添了些许阴郁的表情,也许此时只有他预感到大祸即将临头。尽管佛陀周围的二十诸天、四大天王等众神和众菩萨从古至今一直摆着各种保护佛陀的架势,形似威武神勇,威风八面……周、林两同学走出大雄宝殿重新进入天王殿,忽然感到天王殿内的气氛与原先有些不同。放眼看去,猛然发现有三四名中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殿内转悠,其中一个人手执长棍东敲西击。一个远离他们站着的老僧,用疑惑和惊恐的目光盯着这几位居心叵测的不速之客的一举一动。周、林两同学从那几位年轻人的举止判断,他们肯定不是善者。突然,周、林两同学意识到他们很有可能是前来打探的红卫兵探哨。
就在周、林两同学走出天王殿时,远见从灵隐寺山门外壑雷亭方向走来一队中学生红卫兵,约二十余人。他们身穿军装,腰束皮带,个个显得器宇轩昂、神采飞扬。在“××中学红卫兵”旗帜的招引下,队伍在天王殿前的台阶下列队停下。此时,人们终于看清了,队伍中有的人拿着棍棒,有的人拿着铁锨,还有的人拿着绳索。这些红卫兵来砸殿是毫无疑问的了。当时,这支小分队并没有动手,像是在等待后面大部队的到来。
力量上的悬殊是显而易见的,周、林两位同学心急如焚。就在这紧急关头,他们忽然看见从壑雷亭方向疾步跑来一队人马。定睛一看,居然是浙江大学的学生,其中大部分是周、林同班的同学,这令周、林两同学大喜过望。跑步前进的后来者中有人高声喊道:“同学们,赶紧把通向大殿内的侧门关上!”立刻有七八个同学直奔天王殿东、西两侧的入口处,拉上原先隐藏在墙后的两扇坚固的铁栅栏门。此时,不知从那里冒出几个行动巍巍颤颤的老和尚,忙不迭地给同学们递上两把沉沉的大铁锁。就是那一声振聋发聩的叫喊,大殿才有了坚固的设防,暂时把破坏者们阻挡在大殿的外边,为后来增援灵隐寺的浙江大学数千名师生的到达赢得宝贵的时间。
意想不到的情景发生了。只见那几位老和尚双手合十,嘴里嘟嘟哝哝地说道:“阿弥陀佛,你们真是佛祖派来的天兵天将,惟你们才能够救大殿呀!”
列队在大殿台阶下的红卫兵们目击大学生们闪电般的动作,先是一愣。当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天王殿的所有入口都已经被挡死了,想闯入大殿已经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了。红卫兵的队伍开始骚动起来,他们准备向大殿发起冲击。此时,大学生们也不由自主地汇聚在一起,在天王殿“云林禅寺”大匾额下的台阶上列成一排,大家手牵着手,筑成一道“人墙”,阻挡红卫兵的冲击。
浙江大学学子们的举动令这批在社会上冲冲杀杀,从未受到过阻拦,一直所向披靡的小将们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居然还有给革命小将的革命行动挡道的势力?当他们知道阻挡他们行动的对手是浙江大学的大学生时,红卫兵的阵脚有些慌乱了。因为,在文革初期浙江大学师生的革命激情和气势闻名杭城,在学生界中享有很高的威信。红卫兵意识到他们遇上难以对付的对手了。加上大学生无论在个头和身体素质上都远远胜过这些中学生,中学生始终没有能够突破这道人体构筑的“护墙”。双方处于僵持不下的状态。
我们要辩论
守护在天王殿外的浙大学生们心中明白,要是中学生红卫兵的大队人马来了,这堵“人墙”将不堪一击。有人提议,应该尽快到学校搬救兵。派人回学校显然不行,因为路途太遥远。要是附近有电话该多好,大家都这么想。询问和尚,灵隐寺内竟然没有安装电话。
“我带你们去找电话!”从“人墙”旁边传来语气十分坚定的声音。大家扭头一看,说话者是一个工人装扮的中年人,约摸三十来岁。原来他一直站在旁边关注着双方发生的冲突,是留此地值班的园林工人。
面对电话机,领头的同学却有点不知所措。这个电话应该打给谁?校党委办公室和校长办公室早处于瘫痪状态,即便有人接听电话也无法对全体师生做出决定。经大家商量还是试着给学校广播台打电话,求助广播台把发生在灵隐寺这边的紧急情况向全校革命师生广播,就说灵隐寺告急,希望广大革命师生紧急支援。
话分两头说。
正当守护天王殿的几个人去打电话的节骨眼上,守方和攻方力量上的对比显得悬殊起来,台阶下的红卫兵认为有机可乘,再一次发起冲击。眼看着双方就会发生严重的肢体冲突,不知是谁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带领大家连声喊出“我们要辩论!”的口号。正义的口号声居然吓退了红卫兵的进攻,它像轰雷冲破清晨的寂静,在灵隐寺的上空久久回旋。面对着对手突如其来的一招,“要辩论?辩什么呢?”红卫兵们不知所措。红卫兵们停止了冲击,双方又继续保持对峙状态。
话再说回浙大校园里的情况。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浙大广播电台值班室接到护卫灵隐寺的校友们打去的电话后,二话没说立即通知一位男播音员播放这条消息。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开始曲过后,浙大广播电台轮番播出“灵隐寺告急”的通告,老和山下整个浙大校园里的高音喇叭响成一片。“通告”像一把火,把近万师生的心点燃了。操场上运动的学生停止了运动,教室里和图书馆里的学生停止了学习和阅览,逗留在寝室里的学生们也都停下手头的工作……许多人聚集到高音喇叭的底下,以便听清播音的内容,大家都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此刻,已经有不少的同学开始朝着学校大门口方向奔跑了。一瞬间,这支队伍迅速膨胀,变得越来越庞大,它像汹涌的洪流急速地朝着目的地——灵隐寺奔腾而去。这是一支散乱的、衣冠不整的队伍。队伍中穿背心裤衩的有,趿拉着鞋子或拖鞋的有,甚至光着膀子,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的也有……但是,共同的目标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使这支无领导、无组织的队伍竟然步调一致、齐心团结地向着目的地进发。盛夏的杭州天气热得像蒸笼,奔跑中的同学们挥汗如雨,可是谁也顾不了那么多,只顾拼命地朝前奔跑。当队伍抄近上了灵隐路,刚好与中学生红卫兵大部队相遇。只见红卫兵大部队沿着弯曲的道路迤逦而行,一眼望不到尾。他们几乎人人都扛着砸寺庙的工具——镢头、铁锨、棍棒和绳索。
浙大学生的大队伍不断地超越中学生红卫兵的队伍,抢在先头。带领中学生红卫兵大部队的首领们急了,他们不断鼓噪着,催促红卫兵们跑步前进。霎时间,灵隐路出现了相似万人马拉松比赛的场景,大家争先恐后,都想最早到达目的地。
守护在天王殿台阶上的浙大同学们终于盼到“救兵”的到来。当看到支援的校友们像潮水般涌进灵隐寺的山门时,已经与红卫兵小将们对峙数小时的同学们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振臂齐声高呼革命口号,并向“救兵”热烈鼓掌,许多同学还眼含激动的泪水。只见新到的浙大学友们大汗淋漓,连气都没有喘定,就忙不迭地接替原来守卫的同学。里三层,外三层,把整个大殿包围的严严实实,此时的大殿已经成了再也攻打不破的铁桶江山。
不一会儿,中学生红卫兵的大部队也到达灵隐寺。浙大师生们没有等他们站稳脚跟,便用小分队的形式穿插到红卫兵大部队中去,把本是整体的队伍分割得七零八落。十来个大学生包围四五个中学生,主动与他们开展辩论。从天王殿前一直到春淙亭的道路上尽是东一堆,西一堆的辩论人群。这支本来要到灵隐寺破四旧的红卫兵大部队,就这样被浙大师生们“化整为零”。而且所有的红卫兵还要疲于应付辩论,其战斗力几乎被彻底瓦解,冲击灵隐寺的行动再也无法组织起来。但是形势严峻,双方的对立情绪十分激烈,冲突一触即发。
事件引起省市领导的关注
灵隐寺发生的群众严重对峙的消息传到了省、市政府,引起了领导关注。当天下午,省市政府决定派省政府副秘书长兼交际处处长赵士炘同志,杭州市副市长顾春林同志前去灵隐寺处理此事。此时的灵隐寺前边的空地和道路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了,保护灵隐寺和砸烂灵隐寺的两派学生群情激昂,双方唇枪舌战激烈地辩论着,间或还有骂架动粗的场面出现。
为了避免因秩序混乱发生严重的群众冲突,赵、顾两位领导决定召集浙江大学学生代表和中学生红卫兵代表在天王殿对面的冷泉亭协商解决双方争端,同时传达省市政府关于保存灵隐名胜古迹的几点意见。由于双方观点针锋相对,分歧很大,加上双方又各执己见,无法达成妥协。而省市政府关于保存灵隐寺的意见又遭到中学生红卫兵的坚决反对,协调会出现僵局。
经赵士炘同志再一次请示省委有关领导后,得到指示:由他(赵士炘)于当晚就灵隐寺留和去的问题请示国务院总理值班室,请国务院作最后定夺。浙江省委还要求,在接到国务院答复之前,对立双方都必须保持克制,停止一切过激的行动。省委的这个决定得到与会代表的一致同意,双方代表各自回去传达精神。现场乱糟糟的局面终于得到了控制,激烈而紧张的气氛暂时得到缓解。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灵隐寺守卫了一天的浙大学生感到疲惫不堪,由于中学生红卫兵毫无撤退的意思,晚上仍要继续坚守阵地。就在大家感到为难的时刻,灵隐寺周边的村庄自发组织一批青壮年贫下中农,加上灵隐寺园林管理处的部分职工,前来支援守护灵隐寺的大学生们。这支队伍不仅身体健壮,而且武器装备“精良”——锄头、铁锨、扁担、竹篙等应有尽有。他们熟悉当地地形,对灵隐寺山前山后的所有通道入口处都派人守候,防止有人夜晚偷袭。他们对守护大殿的浙大学生们说,你们的行动是正义的,我们全力支持你们。
到了深夜,飞来峰山下的暑气一扫而光,凉飕飕的山风吹得守夜人抖抖索索。许多浙大学生还身穿背心,怎抵得住这股从山谷中吹来的冷风?园林工人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他们折回原地拿来帆布工作服分发给同学们挡寒,充分体现了崇高的无产阶级革命友情。有了当地贫下中农和园林工人们的支持,灵隐寺终于平安地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杭城的第一份“告全市人民书”
换岗下来的胡庆国(温州籍)、徐景崧(杭州籍)、王定吾(定海籍)等同学,回到学校顾不上休息,连忙筹划向杭州市民散发保护灵隐寺历史文物古迹的“告全市人民书”的事宜。“告全市人民书”的文稿由胡庆国同学起草,通篇文稿文字激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慷慨激昂,充分表达了莘莘学子们爱护祖国历史文物的拳拳之心。文稿一经大家通过,能写一手好字的徐景崧同学将就着寝室中的狭小空间,以床当椅,手枕着寝室那张几人共用的大桌子,在薄如蝉翼的蜡纸上一口气把这份“告全市人民书”全文刻完。此时,王定吾同学已经弄来各种彩色的纸张和一部手推油印机。几乎全班所有的同学都来了,裁纸的裁纸,推油印机的推油印机,小小的学生寝室内一派热闹、欢快的景象。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数千张“告全市人民书”印刷完毕。以陈瑞生(杭州籍)、张同义(杭州籍)为首的几位家住杭州城内的同学,自告奋勇承担了到杭州市内散发“告全市人民书”的任务。自文化革命开始,杭城出现的第一份“告全市人民书”就这样诞生了。
同学们兵分三路,一路沿着岳坟、平湖秋月、白堤、六公园、湖滨路、解放街(当时文革期间解放街的百货公司一带是大字报张贴的中心区)、中山中路……散发张贴;另一路到杭州各大专院校张贴和散放;还有一路到几个中央在杭企业如:杭州钢铁厂、杭州制氧机厂、杭州重型机器厂、杭州棉纺厂等工厂(这些工厂都是当时文革运动中的急先锋,工人阶级队伍的堡垒)去散发传单。
这份看似粗糙而简朴的油印“告全市人民书”,犹如一颗炸弹在杭城“爆炸”了,在广大市民以及企事业单位中引起很大的震动。整个杭州的街头巷尾大字报铺天盖地,革命群众纷纷起来谴责部分红卫兵鲁莽、无知的行为,表示坚决支持浙江大学革命师生保护灵隐寺的行动。居民委员会中的居民们也行动起来,纷纷管教自己的子女,要他们立即收手,千万不要做出伤天害理的蠢事。
一时间,在保护灵隐寺这件大事上,整个杭州城里的舆论是一边倒的,完全倒向浙大师生一边。这样的局面显然给要砸灵隐寺的那些人很大的精神压力,对制止红卫兵的鲁莽行动起到震慑作用。这也为后来浙大学生保卫灵隐寺的行动中得到杭州市各界革命群众的声援和支持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其意义非同一般。
就在当天晚上和夜里,难以计数的声援浙大保护灵隐寺的大字报贴满了灵隐寺的整个山墙。杭州钢铁厂工人们的声援行动显得惊心动魄,他们把一条写有“誓保灵隐”四个大字(每个字将近达1.5平方米)的条幅从天王殿东侧的大树上挂下。这条巨大无比的条幅仿佛是从天上一泻而下的瀑布,显得那么气势磅礴,它把保卫灵隐寺的整个场面烘托得更加宏伟壮观。电业工人赶着在寺前的道路上和后山上拉起临时电线,装上照明电灯,道路和寺前的场地一片通明;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给守护大殿的学生送来馒头、烧饼、饼干等食品……不少守护大殿的同学们已经了两餐没有吃饭了。
第二天一早,市里多个单位的革命群众,在红旗的招引下,步伐整齐进入灵隐寺声援浙大师生保护灵隐寺的行动。其中红旗上写着“浙鲁美红战队”字样的大学生队伍引人注目。原来所谓“浙鲁美”是“浙江鲁迅美术学院”的简称。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浙江美术学院的师生就把校名改称“浙江鲁迅美术学院”了。有了浙江美术学院革命师生的加盟,使大学生辩方的论据更加充分有力。因为1953年国务院决定重修灵隐寺院时,那座重新塑造的,妙相庄严的释迦牟尼佛像就是浙江美术学院的师生(当时该学院称: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共同精心设计和监督施工的。浙美院的师生们为灵隐寺的重修曾立下汗马功劳,对灵隐寺的建筑和内部珍贵艺术品的修复和重建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情感。而且他们对灵隐寺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比浙大师生懂得更多。
群众的支持激励了浙大师生的斗志,大家守护大殿的决心更加坚强。
灵隐寺再次告急
8月25日在铸造62—1班级几位同学倡议下,由浙江大学学生会牵头,通过各系学生会组织学生轮流到灵隐寺守护,使得灵隐寺的守护工作有条不紊地延续下去,也避免了部分同学因长期守护而精疲力竭。灵隐寺在众人的终日守护下,终于度过了两个平安夜。
可是,8月26日深夜,灵隐寺再一次告急!
晚十一时左右,摆放在机械系学生宿舍2001室门口的电话分机急促的铃声吵醒了睡在走廊上的同学们。第一个伸手接电话的恰巧又是周城镐同学。只听见电话总机那头一位女话务员紧张而急促地说,接到外线不明身份人的电话,有一批杭州第四中学的红卫兵(该校的红卫兵在文革中态度始终表现极左倾向,是文革运动的急先锋。)正结集队伍向灵隐寺进发……周城镐同学睡意顿消,立即拨通学校广播台,把这个坏消息通知值班的广播人员。
顷刻,校园内的高音喇叭骤然响起。 “灵隐寺又告急!”的消息一遍又一遍地广播。瞬间,只见全校各个学生宿舍寝室的电灯接二连三地亮起来,校园里的人声越来越嘈杂,大队人马又开始向校门口拥去。
可能是接受第一次保护灵隐寺的经验教训,学校和市政府提前作了准备,在校门口事先预备好了一些应急的交通工具——学校交通车、敞篷卡车,还有几部保护灵隐寺专用的公交车。司机们早已经进入驾驶室,汽车的发动机也已经发动起来了。率先到达学校大门口的同学们纷纷登上各种汽车。汽车发出一阵阵轰鸣声,像猛兽怒吼一般,然后风驰电掣般地向灵隐寺方向飞驰而去。大部分没有能够搭上汽车的同学依旧跑步前去,遍地是涌动的人群,人声鼎沸,打破了玉泉和植物园一带深夜的寂静。
先期到达的同学们迅速地在“天外天饭店”前的道路上构筑一道防线,后来者不断对这道防线加以充实。从“天外天饭店”到灵隐寺山门口的“咫尺西天”大照壁被学生们堵得严严实实,严阵以待破坏者的到来。
这一回来的是红卫兵中的狂热分子,他们一边行进,一边高喊口号:“浙大保皇派!”、“浙大是保佛派!”、“浙大是‘四旧’的卫道士!”……然后他们开始冲击大学生构筑起来的防线。面对坚固的阵地,红卫兵的进攻根本无效。真可谓“蚍蜉撼树谈何易”,他们前进不了半步。
令人奇怪的是,大家居然没有见到这批破坏者携带打砸工具。有细心人发现他们当中有人带有数只铁桶。于是,马上有人联想到,铁桶内可能装有燃油。因为事先曾听见中学生红卫兵中有人扬言,打砸不成灵隐寺,就火烧灵隐寺。
守护的浙江大学师生们被激怒了,一场争夺铁桶的严重冲突终于爆发(幸好,没有发生流血事件)。混战中,破坏者手中的几只铁桶全部被大学生们夺了下来,一打开桶盖,一股浓烈呛鼻的煤油味喷射而出。桶里装的果然是罪恶的燃烧物——煤油。破坏者的阴谋彻底暴露了,他们不得不个个落荒而逃。灵隐寺终于逃脱了一场烈火之灾。
破坏者撤走之后,一部分浙大师生返回学校,但仍有许多师生继续留下,他们一直坚持到第二天天亮,才陆续返回学校。
随后的数天里,灵隐寺的场地上白天总是熙熙攘攘,两派观点的学生,甚至群众仍然在现场激烈地争论着。到了夜晚,人群渐渐散去,惟有部分人坚守在灵隐寺大殿的四周。
总理值班室来电
8月27日,总理办公室主任童小鹏同志给浙江省委办公厅来电话,传达(周)总理关于保护灵隐寺的指示。浙江省委秘书萧贻同志接电话后当场纪录,马上向省委常委作了汇报。童小鹏同志书面回函证实,他是根据(周)总理的指示在中央办公厅给浙江省委办公厅打的电话,要求省委领导同志对红卫兵做好说服工作,并采取有效措施保护灵隐寺。在接到周总理指示后,浙江省委当即组织省市机关干部前往灵隐寺传达周总理指示。此时已经是当天的晚上了。
当晚,在天王殿前冷泉亭附近的一块大岩石旁边临时搭建一个小台子,一盏高高悬挂在树上的汽灯把周边的场地照得透亮。在灵隐寺现场的群众早早地被吸引到这里,只见大岩石四周人头攒动,大家翘首以待省市领导传达总理的指示。
不一会儿,杭州市市长王子达同志到达现场,他登上临时的小讲台,当众宣读来自北京的国务院总理值班室电话纪录。现场的扩音设施不太好,王子达市长看着手上的稿子,尽量提高嗓门,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念道:“8月27日北京国务院总理办公室来电,第一,希望革命的小将们要摆事实,讲道理,不要为灵隐寺的问题发生冲突;第二,灵隐寺是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在国际上,尤其在东南亚地区灵隐寺享有很高的声誉。希望能够保留下来……”未等王子达市长传达完毕,全场早已经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毛主席万岁!”、“毛主席革命路线胜利万岁!”、“坚决拥护国务院总理办公室的重要指示!”等革命口号响彻云霄。口号声淹没了王子达市长的声音,以至他下面传达的另外几条指示的内容几乎没有人听清。因为大家认为只要总理说灵隐寺要保护这一句话就够了。
总理办公室来电鼓舞了大家,现场一片欢腾。守护灵隐寺的浙大师生和其他革命群众奔走相告,欣喜万分。而那些赶来砸寺庙的红卫兵们则像被秋霜打杀了的茄子,萎蔫了。只见他们灰头土脸地躲到灯光的阴影里,再也神气不起来了。
......
红卫兵撤离灵隐寺
8月28日,总理办公室的指示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整个杭州城,社会上的舆论更加倒向保护灵隐寺的浙大师生一边,中学生红卫兵陷入完全孤立的境地。迫于来自各方的压力,中学生红卫兵决定全面撤退,全部一个不留地撤出灵隐寺场区。
当中学生红卫兵列队掉转方向开始撤退时,有足智多谋者突然振臂高呼:“向中学生红卫兵学习!向中学生红卫兵致敬!热烈欢送红卫兵小将!”。现场的人开始一怔,后来大家似乎突然明白个中的玄机。于是跟着领呼者一起喊起口号,而且还伴以热烈的掌声。此时此刻的口号声和掌声是真诚的,没有丝毫讥讽或嘲弄的成分。不是吗,在当时的政治形势下,放下“武器”不砸灵隐寺,就是一种觉悟,理应受到大家的欢迎和尊敬。尽管中学生们在破四旧中表现出疯狂和无知,但是他们毕竟是无辜的,他们是被愚弄的受害者。
热烈的欢送场面显然感染了撤退中的红卫兵,他们的精神似乎也振奋了许多,沮丧的脸上终于露出略显尴尬的笑容,但是却是愉快的。中学生红卫兵大部队终于体面地退出灵隐寺现场。
1966年8月18日,天安门广场上要举行“庆祝文化大革命大会”。那一天,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从凌晨一点开始就步行前往天安门广场。到了天蒙蒙亮,上百万红卫兵在统一指挥下已经有秩序地集合完毕。就在这一天,毛泽东主席决定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来自各地的红卫兵。
清晨5点,毛泽东主席和初升的太阳一起出现在天安门。这是毛泽东第一次接见了百万红卫兵。第二天,全国各大报纸以大量篇幅报道了“八·一八”的盛况,大大激发了全国红卫兵要求进京见毛主席的强烈愿望。于是中央决定,让全国各地大学生的全部和中学生的一部分代表,分期分批到北京来,并接受毛主席的检阅。
当此消息一传播开来,杭州市大、中学校红卫兵的激动心情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向当地政府要求进京接受毛主席的检阅。一开始,杭州的红卫兵们还是根据有关部门的安排,有组织、有秩序地登上北上的列车进京的。随后的接见组织活动却完全失控,完全处于无政府状态。不管任何人,任何时间,到了火车站,见到北上的列车想上就上。
在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同时,史无前例的红卫兵全国大串联的浪潮席卷神州大地。全国铁路交通、水路交通和公路交通处于极端混乱和不堪重负的状态。此时,杭州市绝大多数的红卫兵也都踏上全国大串联的征程,杭州城里几乎很难见到有组织、规模较大的红卫兵队伍。破四旧的风潮暂时偃旗息鼓,灵隐寺以及飞来峰造像等真正得到安定和平静。
趁此间隙,杭州市政府对外发布公告,宣布灵隐寺以及整个灵隐景区包括飞来峰造像等从即日起全部封闭,停止对外开放。杭州市园林管理局组织建筑施工队伍进入灵隐寺,夜以继日地施工,迅速地用砖头、石灰把灵隐寺内的所有大殿严严实实地封闭起来(当时西泠印社岳飞等人手书真迹碑刻也都效仿这种方法才得以保护下来)。当建筑工人封上最后一块砖头时,在场的众老和尚都深深地、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气。从此后,释迦牟尼佛陀和众神、众菩萨将不再受到尘界的惊吓和烦扰了,可以安静生息了。
佛陀啊!佛陀!太平时光,普天下百姓都向你顶礼膜拜许愿祈福,保佑平安;可是人祸年代,却是我们芸芸众生保护你,使你免遭险恶!
尾 声
时光过得飞快,座谈会该结束了。可是浙大当年学友们仍言犹未尽,依旧争分夺秒地抢着发言。在主持会议的悟智法师善意的提醒下,座谈会才得以结束。最后,悟智法师笑容可掬,满心喜悦地说道:“感谢在座的各位学长给我们追述了发生在37年前浙江大学师生们保卫灵隐寺的重大事件。英勇壮烈的场景犹如就在眼前,仿佛使我身临其境,使我震惊,令我感动。文革开始那年,我刚刚出生,因此不可能知道当时发生的一切。一直到我从佛学院毕业到灵隐寺修炼后,从“灵隐寺历史大事年表”中才知道这一事件的简单经过。今天听诸位学长的发言,终于使我对这个事件的全过程有了详细的了解。当年浙大师生保卫灵隐寺的英勇行动实在是功德无量,应该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悟智法师双手合十,怀着无限虔诚的神情接着又说道:“今天我代表灵隐寺方丈木鱼大和尚(浙江平阳县人)和全体僧人,向今天到场的学长们表示衷心的感谢。阿弥陀佛,愿佛祖赐福于大家。”
根据安排,座谈会后寺院将带领大家参观近几年新建和重新修缮的新、老殿宇建筑。
走出“大悲阁”,外面是一片明媚的阳光,犹如佛光普照。举目望去,背后的北高峰,对面的飞来峰,古树参天,林木耸秀,一片苍翠颜色。真是好一派仙灵隐秀佛教圣地之胜景!
带领我们参观的是另一位年轻法师,名叫定圆。定圆法师也是一位年轻小伙子,面目清秀,身材颀长。据说,现在灵隐寺接待任务十分繁重,寺内也成立了专门接待机构,定圆法师专门负责对外接待任务。
由于“大悲阁”位于半腰山,定圆法师带领我们先参观位于“大悲阁”上首新建的几所佛殿。我们拾级而上,先参观灵隐寺第三重殿“药师殿”,同时参观位于药师殿东侧的东禅堂楼下的第四重殿“道济禅师殿”。再登高向上,便是现在灵隐寺位于最高处的建筑——“华严殿”了。站在华严殿前往下观望,天王、大雄、药师和华严四座大殿贯穿在一条中轴线上,层层递进,给人以华严无穷法界之感。
“药师殿”、“道济禅师殿”和“华严殿”都是1991年以后建成的。这些殿宇,巍然屹立,气魄雄伟,庄严肃穆,宏伟壮观,在建筑风格上也与原有的天王殿、大雄宝殿保持一致,新老建筑浑然一体。然而,当你进入这些新建的大殿,便会发现一些遗憾的地方。譬如,大殿中只有诸佛(药师殿的药师佛、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以及华严殿的毗卢遮那佛,左边文殊菩萨,右边普贤菩萨)的佛身依旧采用传统的做法——用高级木材(香樟或楠木)雕刻而成。而大殿内部的建筑结构均采用钢筋混凝土等现代建筑材料建造而成,因此使得大殿内部结构带有明显的现代气息。采用钢筋混凝土材料的大殿其建筑坚固性和防火能力当然无庸置疑,但是不免使殿宇失去陈香古韵。
然后,大家又随定圆法师逐级而下,参观重新修缮一新的“天王殿”和“大雄宝殿”。
此刻虽然是午饭时分,只见两大殿宇里外仍是一片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有焚香燃烛、顶礼膜拜的,有许愿祈福的,更多的是来游览观光的。有来自东西南北的国内游客和信众香客,还有来自世界五大洲的外国旅游者。无论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来到这里的人,无不为灵隐寺的宏大规模和殿宇恢宏庄严的建筑艺术所折服;为气韵生动、妙相庄严的释迦莫尼大佛,笑口常开、大肚能容的弥勒菩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满众生愿、拔众生苦、医众生病的药师佛和众神、众菩萨仪表神态的艺术造型所倾倒;为寺院各类法会的庄严法相所震慑。
面对眼前的一片太平盛景,大家感慨万千。抚今追昔,不免心潮澎湃。要是当年没有浙江大学师生和杭州社会各界群众奋力保护,没有周恩来总理的电话指示,还能有灵隐寺的今天吗?文革中,全国古刹老庙被砸、被毁不计其数,能够部分保存下来的算是侥幸。但是,像灵隐寺那样,毫发未损、完整地保护下来的是绝无仅有的。
这正是:
话灵隐,几经兴废,禅教续延耀熏法界。
说云林,多次建修,法音依旧芳扣宇寰。
附:十年浩劫结束之后灵隐寺大事记:
1.公元1975年,因接待国宾需要,经国务院批准,灵隐寺启封。并于是年11月开始第二次全面整修,中央拨款九十万元,另由市府拨款四十万元,共耗资一百三十余万元,全部佛像贴金,石塔和经幢等进行保护性整理,并修补飞来峰造像,修复工程于1980年竣工。
2.公元1978年3月,灵隐寺对外开放。
3.公元1987年,开始实施《灵隐寺总体规划》(十年规划),在市佛教协会支持下,监院根源、纪云、体严率两序大众,并得到海内外四众佛弟子护持,全面整修大雄宝殿,从地坪到屋面重檐整修一新,佛像重新贴金。
4.公元1990年,在大雄宝殿后再建平台,先建线刻罗汉碑室。
5.公元1991年,建成药师殿,完成三进殿堂的规范要求,同时复建东、西禅堂、祖堂、念佛堂、大悲阁等,共耗资人民币一千二百万元,全由自筹。
6.公元1998年,杭州市佛教协会敦请木鱼出任灵隐寺方丈,同年重建华严殿、罗汉殿。
7.公元2002年四月初九日,灵隐寺木鱼方丈宣讲《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十五日杭州刘启明居士设“千僧大斋”供众。
8.公元2003年10月14日上午9时,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同志在浙江省委副书记李金明、梁平波、杭州市委书记王国平、杭州市市长茅临生等人的陪同下视察了灵隐寺,并欣然执笔赐题“灵隐寺”寺匾。
参考资料:
1.巨赞:灵隐小志
2.灵隐寺大事记 灵隐禅寺
3.周恩来与灵隐寺 1993年9月2日《人民日报》
4.史旭文:灵隐何以得幸存 1997年2月24日《杭州日报》
5.滕建明、杨鉴非:周恩来保护千年古刹 (出处不详)
6.丁抒:破四旧——几多文物付之一炬
7.周城镐、陈瑞生、王定吾、张同义、林成孚、梅镇麟、何步田、王树成等同学的回忆片断。
2004.05.30 完稿
2004.08.05 修改
(节录自浙江大学校友总会网站)
编辑: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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